天还没亮,魏保罗自己就已经先作完长时间的祈祷。开亮了电灯,大声喊道:“起来,你们走吧!背主十字架往各地!起来!走吧!”山东张灵生监督,首先应声说:“哈利!路!!亚!!!”。元氏梁钦明长老说:“啊!还没醒呢!就亮了!!”湖南李腓力长老,撇着湖南腔:“昨晚上没得困呀!困得太晚!”魏马利亚吩咐儿子:“文祥你快给他们打洗脸水。”厨子问早点吃什么,魏太太说“下点挂面,每人打两个荷包蛋好了!”
魏保罗大声招呼他们:“你们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吧!来,我交代你们一些事情。”天快亮了,张灵生、李晓峰、梁钦明三人就从大楼上下来,到了魏保罗自己居住的大楼西边的一间小楼,魏保罗床前。于是“奉主耶稣的名聚会”,唱诗,祈祷,都找地方坐下了。
“你们愿意接续我的圣工么?”魏保罗恳切地问他们。
“我们愿意”,四个人一齐回答。
“你们跪下,我要奉主的名为你们祝福。”
“我奉主耶稣的名为他们祝福,但愿亚伯拉罕、以撒、雅各的神今天赐的福都临到他们身上。叫他们有彼得的勇敢,有安得烈的刚强,有约翰的爱心,有约伯的忍耐,叫他们配接续我的职任,把得救的人天天交给他们,使他们的果实长存,阿们!”
魏保罗头南脚北脸朝东边躺在床上,伸出左手给张灵生、梁钦明按手祝福。等李腓力长老也跪上前来,魏氏就伏起身,用右手为他按手。因为他是远道来的,也因为给张、梁按手时圣灵没有叫想起来。
“我们是末一次的分别了,我的灵必与你们同去。”(指魏氏派三人到河北元氏县去发展教会。)“你的精神还这样好,所以我们敢暂离开你”,“你好好休养!不久我们就带着顶好的消息报告你。”梁钦明、张灵生站着一先一后地说着。李晓峰说:“我女儿亚媛在北京,我不久还要来会面的。”
“我刚才按手的时候,圣灵已经立李晓峰为长老了,给他改为圣名腓力。你们记着主必藉他成全大工。”魏总监督又补述了按手立职的几句话。
“你们快走吧,不要舍不得我了,天家是永远不散的,怕火车赶不上啦!快走吧!”魏保罗向他们摆着手,满面笑容送别他们。
“你吃点什么?”文祥问他爸爸。
“他们都上洋车啦?”魏保罗反问。
“大早晨的洋车很贵,又叫他们快点,就多加了十个大子儿。”文祥回答。
张灵生、梁钦明、李晓峰,还有一个湖南人叫耀金,同赴元氏县,坐的是七点半钟的火车。
魏保罗吩咐说:“还(是)把昨天那碗牛肉萝卜汤热热我吃吧!”
到九点钟,情况开始紧张起来。
“叫你妈来!”
“干什么?”刘马利亚问。
“我刚才听见有声音吩咐我说:‘今天要回老家去!’你快给我预备!”
刘氏一听“今天要回老家去”,没听下文,就走了,边走边嘟囔:“昨天也不作声,马上就预备,那来得急呢!可谁给你打听火车去呢!”
忽然,一方名医南苑天福药房经理贾润斋执事来了,到小楼上同魏总监督谈了一会儿差派三人往元氏县传道的事。刘马利亚把贾润斋请到大楼上,问:“贾大哥,你来的太巧啦!你看他爸爸的病要紧不要紧?”“不要紧,你看看,他精神十足,声如铜钟,起码还得一个月再看吧!”“那就劳您大驾到火车站打听打听火车,甚么时候合适吧!”刘马利亚嘱托贾润斋,自己则翻箱倒柜忙着收拾要带的行李衣物。
等贾润斋回来,两人一商量车次,十一点还有一趟,再一趟要晚上十点。二百多里地,一会儿就到,但下车时天已太晚,不如明天早车为好。于是二人同到小楼劝说明天再回老家吧。到得小楼,见魏保罗正跪着祈祷,忽而伸手,忽而大笑。于是把安得烈(即魏文祥)也喊来一同祈祷。
“今天车不合适,明天再走吧!”贾润斋商量着说。
“主焉能撒谎呢?你们听见我撒过谎么?”魏保罗回答说。
刘马利亚说:“你早也不回家,现在瘦到这个样儿啦你又要回老家,人家火车站叫你上车么?”
“你们把我的衣服拿来,我穿好了你们看看,谁敢说我是一个病人?”魏保罗说。
女儿惠英说:“爸爸好久没有起来啦!今天不上火车,起来也怪好玩的。”
魏安得烈帮着把衣服穿好,魏保罗在地上来回走了几趟,又把早先学的拳术拿了出来,一边表演一边说:“谁敢不叫我上火车?谁敢说我是快死的病夫?”
要躺下休息时,贲德新长老手里拿着油麻花,一边吃一边上了正楼。见魏保罗气喘嘘嘘地以为又是痨病大发了,就说:“你安然睡去吧,你欠我未清的利息我都不要了,主曾说:‘若有一文钱没有还清,你断不能从那里出来。’巧的很哪,圣灵指示我今天来了,我们天国再会吧!”“贲长老,请你进步一点儿,你若能信主耶稣亲自给我施面向下的洗和显现与命令,就必进至圣所去。”魏诚挚的望着他说。“等圣灵叫我明白吧!”贲德新始终没有坐下,说完伸手与魏握手告别。
到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,情势更加严重。
“不要糊涂啦!你们来吧!我有要紧的话吩咐你们。”魏保罗大声叫刘马利亚:“你是有福的,你的名字已记录在天上了。你的周济和接待传道人的赏赐必是很大的。我离开了你,主必不离开你,不要灰心,真耶稣教会一定的成了。”又对惠英说:“你是教会的预表,你要孝顺母亲,听哥哥的话,好好读书,圣灵也必给你聪明。”
对文祥说:“我儿安得烈呀!你这三个多月服侍我,没有在床上睡过觉,我知道你是孝子了。现在我问你,你好好的回答我,你愿意步我的后尘么?”
“爸爸,我愿意”。
“你若真愿意,你就把我的右脚扛在你的肩上,向我立约,我好为你祝福。”魏保罗异常庄严的问他的独生子。
此时,全家都流着眼泪,肃穆凄凉。安得烈把父亲的脚轻轻托起来放在自己的右肩上,左手不断地拭着满面泪水。
“我独生的儿啊!我已经把你奉献了,你要步我的后尘啦,你要步我的后尘啦!”魏保罗把脚在安得烈的肩上用力摇幌着。
“我告诉你,从今以后不要再叫安得烈了。那本是你自己起的名字,你要叫以撒,这是圣灵今天早晨,在我祈祷的时候赐给你的名字,你的老文祥也已经死了,你母亲也不可再叫了。”魏保罗安排着他的儿子。
“你说这些话,难道是要回天家了么?”刘马利亚问了。
“是的呀!就是要回天家呀!”
“难道你这样精神,就会死人么?”
“主还能撒谎么?”
“那末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情没有,也交代交代吧!”
“人家欠我们的不要好了,我也没有亏负别人的事。我的身体灵魂都交给主耶稣了,把你们也交给他了,没有交代你们的重担了。”魏保罗应声回答着。“圣灵在我心中跳动、欢乐,人追求灵学,没有比圣灵时刻同在大的了。”于是又大声赞美,哈哈大笑起来。
又为他们母子女三人按手祝福。
“看看几点钟啦!”魏保罗问。
“五点啦!”小惠英回答。
“你们听见音乐响了没有?必是快到他们三人下车的时候了(指张灵生、梁钦明、李晓峰三人赴元氏),来接我来了吧!”魏保罗回头注目向南窗观看。因为说的话多了,又咳嗽了两声,吐出两口带着鲜红血丝的痰。
“看哪!天使天军吹打着接我来啦!”魏保罗又喊着说。
“哈!哈!哈!哈!哈!哈!……”他伸手高举,象与人握手的样子,在由大渐小的笑声中,垂头气绝了。
这时,贾润斋刚好回来,边走还边大声报告说:“要走快上车站吧!”他看见魏保罗睡了的面貌,比生前更好。后悔说:“我不该走开呀!这样的死法,除了活活升天的以诺、以利亚以外,自古至今恐怕找不着了。但愿主施恩给我,叫我也这样的死吧!”
于是料理后事,埋在陈新三卖出的北京地内。
享年四十三岁。
以上这一天的详细情况,是魏以撒后来在南京总会回忆写下的,见载于《卅年专刊》;本稿只是节选。
综合以前的有关记载,魏保罗所患大约是肺病,即所谓的痨病。这一点贲德新是很了解的,所以他来时就“以为是痨病大发了”。魏氏在什么时罹患此病不详,从前述史实中追查蛛丝马迹,至少在他创教之前,一九一六年住在贲德新所建耶稣会堂、由张之瑞按手治疗时,就已患此病,而且已经不算轻了,因为当时他已经咳嗽五个多月了。